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问泽兰——世界医疗网专访《本草中国》出品人孙煜

从前慢，日色、车、马、邮件都慢。人们不仅能等待一封信从落笔到送达，等待一份感情从陌生到熟悉，也能等待一株草药从萌芽到采摘，等待一份中药在体内慢慢发挥调理脏腑的作用。

现在快，日色、车、邮件都快。人们来不及看清身处何地就赶往下一个远方，来不及述尽衷肠就已各奔东西，当然，多数时候人们也等不及春去秋来浆果初熟，等不及“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故而近百年里西风东渐，中医药在自己的家乡却被挤到了边缘位置，人们“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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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笃影文化传媒总部，《本草中国》出品人孙煜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朋友去乡下做捐助药品的慈善工作，当地卫生站里有位老中医招待他们吃饭。正吃着，老中医被徒弟叫出去了，没想到他回来后在饭桌上哭了起来。大家都很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令其潸然泪下？原来，两个徒弟跟老中医说他们要去城里打工。70多岁的老中医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给徒弟们跪了下来。

这件事给了孙煜很大触动，那时很多人反中医，中医传承也面临后继无人、后继无力的境地。有数据显示，内地相信中医药能治病的人不到20%，反中医的人超过40%，而中国香港相信中医药能治病的人70%，韩国80%左右，日本90%以上。而以针灸为例，美国主流医学界一开始认为针灸只不过是心理作用，如今政府每年拨款数千万美元用于支持中医的临床研究。2002年，“中国传统医学”在美国被列属于独立的医学体系，不再仅仅是一种疗法，确立了中医在美国的合法地位。针灸、推拿按摩、气功、太极拳和中草药等在美国补充替代医学体系中已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经过多年努力，中医在德国也取得较大发展，目前德国已有大约5万人持有针灸许可证（2018）。

再看邻国日本，1976年日本厚生省正式将汉方药列入健康保险，根据东汉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的原方，把主要的210个有效方剂及140种生药列为医疗用药，可以进入医疗保险。目前日本汉方药厂有200家左右，汉方制剂多达2000多种，89%的日本医生会开汉方药处方，6万家药店中经营汉方制剂的达80%以上，在药局、药妆店的显著位置基本都能找到汉方药。2016年在期刊《中草药》中的一篇文章提到日本汉方药占据了全世界90%的中药市场销售份额。每年旅游人口购买日本药妆占总购买人数的60%以上，其中中国游客占80%。

放眼世界，2018年我国中药材提取物出口额23.68亿美元，同比增长17.79%。从市场来看，美国、日本、中国香港、印度尼西亚、韩国、德国、西班牙、印度、马来西亚、法国为提取物出口前十大市场，美国稳居出口第一大市场。

“而我们到现在还在争论中医有没有用！其他国家的人研究汉方并申请专利，将来我们如果要研制它们就是仿制药”孙煜急切地说，“我长期受益于中医药，也有感于目前中医药在我国发展之艰辛，所以希望通过文化传播的方式让人们理智、客观地认识中医药。一开始我们计划做名为《老药工》的纪录片，也就是《本草中国》的雏形。”但真正学习之后发现关于中医药的纪录片没那么容易制作。一是难在知识面广且深，二是难在对中医药可靠性的判断，三是难在中医门派流派众多。

《本草中国》系列纪录片在前期策划、拍摄制作过程中碰到了各种困难，所幸后来他们得到了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宣传司的支持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的专业指导，由中国人口文化促进会监制，经过几年的酝酿，于2015年开始了《本草中国》系列纪录片第一季的创作。节目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反响，因此又获得了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对外推广局的海外宣推支持。今年8月，《本草中国》第二季也重磅回归，并登陆CCTV4播出。

（《本草中国2》创作团队躬行大地山川取景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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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卫健委、中药管理局在《本草中国》第一季开播的时候调动了两个团队专门做舆情监测，生怕激发起反中医浪潮。”因为中国中医药面临的巨大挑战是大量的人反对它，它被约等于江湖郎中和贴在电线杆上的老军医。

在各种担忧和质疑声中，孙煜及其创作团队选择用拍摄人文艺术类纪录片的手法，力求做到《本草中国》画面精良、解说词优美、配乐动人，使观众有熏熏然陶醉之感。然后由浅入深，将求医问药倒过来叙事，先讲可提供户外镜头、知识点易懂、与日常生活关联较松的中药故事，再逐层深入讲中医治病、中医药传承、中医生活哲学的故事。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节目播出后没有出现令人担忧的事情，反倒激发了大众认识、理解中医的浪潮。

随着国家的支持，本来只做两季的纪录片拓展为四季。第一季《问药》讲的是一味药从种植、采摘、炮制、加工、入药，最后如何变成治病救人的良药，强调匠人匠心。“我们希望让更多人相信中医药人的人格值得尊重，看到他们的执着、淳朴。如果四季播出之后有更多人报考中医药大学，善莫大焉。”

正在热播的第二季叫《求医》，强调医者仁心，用51味本草和38剂古方，通过50多位中医大家，巧妙通俗地讲述了40多个贴近大众生活的病例故事。这一季要告诉大众中医药可以治病，不是玄学。

（《本草中国》第二季国医大师海报）

《本草中国》第三季《传世》也已策划完毕，大约今年底准备开机。“传世”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指中医药从古至今的传承，第二层含义指中医药在海外的传播、发展。所以第三季讲的是中医药的现代化和国际化。“我想经过前三季的熏陶，观众会对中医药产生一定的信任感，有兴趣去探究它背后的哲理，所以第四季《悟道》会在中医养生和中医治未病的视角下叙事，阐释东方人的哲学思维。”

从2014年开始策划到2016年播出，《本草中国》第一季整体投入了2600多万，全部是自筹资金，开创了国家部委和第三方民营公司创新式的合作，但第一季是亏损的。“做综艺节目的收款周期一般是10-12个月，但《本草中国》两季纪录片差不多都用了两年半，周期越长投入越多，第二季目前也投入了2100万。为了拍它，我把自己的房子抵押后借款1600万，公司最高峰时有120多人，现在只剩32个。朋友们都说我傻了、脑子坏了，但做纪录片我压根没有想过赚钱。”

孙煜说，支持他们走到现在的力量除了对中医药的认可，还有作为中年人对健康的思考。中国人太缺乏健康教育，这可能与没有很好的获取渠道有关。所以他希望有更多的电视媒体关注到这方面，当然，在商业导向的大环境下他也希望纪录片能自我造血。在放弃了商业广告植入和外资投入后，他们计划采用收费会员点击分账的方式与爱奇艺进行合作，这也将是对纪录片收费模式的一种探索。

传播：树青年人文化自信，扬国粹通达四海

据说，《本草中国》第一季拍摄那年中医药大学报考率不高，学生招不满，但在这之后的几年中医药大学报考率却有所上升。一件轶事是，北京中医药管理局某位领导的女儿也报考了中医药专业，本以为是家学传承，没想到是因为看了《本草中国》第一季后觉得中医很有趣且值得尊重。网络播出后“弹幕”上也有很多人说以后想要学习中医。“这就是《本草中国》的文化价值，一个与养生健康相关的节目绝对不会缺少50、60、70后观众，但缺的是80、90后的关注，如果不能打动80、90、00后，中国中医药的复兴是假像。”

中医药产业复兴必须文化先行，没有广泛和牢固的群众基础，中医药难以复兴。而对中医药态度的转变反映了当代青年人的国家自信心、民族自信心和文化自信心。作为中国纪录片史上第一个多平台、跨媒体播出的纪录片，《本草中国》第一季在江苏卫视播出后平均收视率达0.71%，开创了纪录片登录一线卫视黄金档的先河；爱奇艺网络点击量超2000万，连续6周蝉联爱奇艺纪录片风云榜第一；微博话题榜两个多亿评论，每集都在当天微博话题热榜前三位，甚至赶超当时大火的一些综艺娱乐节目。《本草中国》一路受到众多观众粉丝的热烈追捧，掀起了中医药文化热潮，成为大健康文化领域现象级IP，海外版曾作为宣扬中医药文化的国家名片，多次亮相各大国家重大国际会议。

《本草中国》第二季的播出平台再度升级，从一线省级卫视搬上了CCTV4的大荧屏。因为看第二季时有的人会再去看第一季，所以自第二季开播以来，《本草中国》的热度便不断发酵，豆瓣评分达到8.6，第二季首播上线仅用半天时间就冲高到纪录片热度榜第一，连带第一季也冲到热度榜第四。

从第一季播出至今，《本草中国》获奖无数，就在采访过程中，孙煜的合伙人俞瑛又带来了新的奖杯。人民日报曾点赞《本草中国》说，“不好高骛远，不急功近利，纪录片在发掘那些匠人匠心的同时，纪录片制作团队的‘工匠精神’也同样是让观众买单的一个重要原因。脚踏实地，止于至善，用心做出的纪录片自然会得到观众的点赞。”

据悉，《本草中国》第二季仍将计划制作海外版发行，继续讲好中医药故事，发挥中医药文化“国家名片”的作用献。

（世界医疗网采编组与《本草中国》出品人孙煜合影）

悟见：厚朴继承神农药，从容配制仲景方

《本草中国》第二季播出时，有几位国家名老中医的人名条被打上了黑框，这意味着又有中医大家逝世。其实，第一季拍摄过程中也有中医大师离世，还有在拍摄计划中的中医大师甚至未来得及记录其医学成果就离开了我们。

这是非常令人惋惜和遗憾的事，加之能够参与《本草中国》拍摄的中医大师名额有限，所以抓紧时间最大限度去记录这些毕生为中医药薪火相传奋力拼搏的中医大师，尽可能多地记录他们的故事成为非常急迫的任务。在记录影像资料之外，孙煜也想深度挖掘正在成长中的中医民间绝学和民间经方验方。

但大家都担心如果民间的经方验方有毒副作用怎么办？这是“国家名片”，一个错误都不能有。为此他们策划了《本草中国》的番外系列，叫《本草中国之道地寻踪》（备用名《神奇的配方》），将是适合在手机端播放，每集8到12分钟的小故事，这个想法已经得到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支持。同时还会有《本草中国》民族药系列，其中《本草中国之藏地本草》今年已经开机，以藏医药、藏文化为核心，将开启本草中国民族药系列独立篇章。此番外计划制作3-4集，每集约40分钟，既是献礼西藏解放，也承载着文化走出去的使命。

孙煜及其团队也在和微博商谈开发本草中国视频专区的事宜，与腾讯微视、今日头条西瓜视频交流开辟短视频系列，以及与爱奇艺共同投资相关中医药普及知识的PGC系列，利用更年轻态、更互联网化的方式传播中医药文化。

至此，以《本草中国》为IP将形成中医药文化作品矩阵，更深入、彻底地展开传统医学的神秘面纱。

更难能可贵的是，为了保护和挽留这些中医大师的医学成果，他们将与国药集团合作，在今年《本草中国》第二季播出完之后，成立本草中国传统医学研究院。中国现在是中药材的出口大国，但不是中药的出口大国，接下来传统中药配方的现代化研究应该是重点。因此，本草中国医学研究院的定位是产学研转平台，由240多位中国中医药各领域权威专家组成顾问团，抛开门户之见形成新的研究力量，保护更多的知识沉淀和开发。例如与民间中医大师共同开发经方验方，提供知识产权保护。“我认为必须要打破一些旧有的规则才能帮助经方验方的传承和发展。大部分中医大师没有时间或不会做产品运营，我们可以用机构化、创新性的方式帮助他们去运营、推广、生产。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中医药的应用方式太陈旧了，中国需要一些使用更便捷的中医药产品，许多企业都在期待《本草中国》挖掘出下一个像王老吉一样的产品。”

本文作者：张狮驼

本文摄影：阿人

执行主编：尹学兵

值班编辑：蓝龙莲